藥命關係(Side Effects, 2013, by Steven Soderbergh)

驚人的天才之作!是索德柏真正更複雜、且更聰明的作品。

Steven SoderberghDavid Fincher放在一起,會更容易釐清這兩位各自的核心。兩人都是「從外部性來看問題」的好手,意思是,他們並不預先指定人物或事件的內涵,而是用幾乎所有氣力去「呈現」欲討論對象所牽扯往來的他人和環境;當能抓到重點,每一筆線索能確實達到某種「彼此獨立,互無遺漏(MECE, Mutually Exclusive Collectively Exhaustive)」之互相支持成立,就可以使內部的癥結與秘密浮現出來。

這種作法,比起作者逕自去界定內部意涵,除了更達夠達到形式與內容合一的低限,當結論終於建立起來(秘密終於揭開),也會更震撼人、更有說服力(因為我們已經一路認同那個客觀的外部描述了)。

David Fincher的對象是人,Steve Soderbergh的對象多半是事,但當Fincher最後總可以揭開給鎖定的「人」多層次、多面向的內涵(這部份在書中談《社群網戰》那篇有相關討論),Soderbergh在經過一路精緻、優雅的層層逼近後,卻能為「事的單一面向」而滿足,可那其實根本算不上終極真相,最明顯的例子就是《全境擴散》。

但這次不同,在《藥命關係》中Soderbergh仍然是逼近、揭發事件,但到這裡,故事還沒結束,他且用再一套作業,去塑造新一起事件,以對抗、解決原來的事件。

……或者這樣說吧,所謂從外部性談事情,就是你不能直接跳進事情的內部,你只能找尋甚至炮製各種形式、框架,一次一次地找出事物的其中一種性質,然後慢慢比對、組裝起來。而這部片的情況是,當拼圖終於完成,像一個蛋包起來,可是我們很想破壞這個蛋,我們想直接拿根筷子戳進去,可是這個動作(在故事的設定裡)行不通,於是,Soderbergh製造了另一個也像蛋這樣自成一格的東西,用反覆推擠的方式來把原來那個弄破,達到我們要的結果。

再更清楚一點說:這個在外部來回揣摩、試探界線、反覆挑戰前進,的動作,既可以讓一件事情浮現,也可以另外地把它消滅。